罗真人如此高风亮节,让宋江不禁心中感动。
于是宋江又拜,希望罗真人收下这些礼物。
对于宋江来说,这种礼物从来不缺。
若是没了,再去抢就是了。
但罗真人再次推却,宋江见状怕惹罗真人不快,便只能作罢。
众人吃完斋饭,喝了点茶漱口,便欲告辞,等明日再来问候罗真人。
但罗真人却道:
“一清啊,你下山去看看你的母亲和妻子,等明早再随宋将军回蓟州城。”
“至于宋将军,且留片刻,关于将军之事只可将军一人所知,莫入他人之耳。”
这句话,是罗真人在宋江旁边说的。
宋江闻言,顿觉大喜,感觉自己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。
很快,宋江随罗真人到了内堂。
双方坐定,罗真人开口道:
“将军忠义之心,与天地均同,神明必相护佑。他日生当封侯,死当庙食,决无疑虑。只是将军一生命薄,不得全美。”
宋江听了开头,心中本来欣喜。
生当封侯,意味着建功立勋,而死当庙食,意味着忠义之行,受后人传颂。
但是……一生命薄,不得全美,这两句话太吓人了,惊得宋江出来一身的冷汗。
宋江连忙拱手抱拳,求问道:
“真人,莫非宋江此身不得善终?”
罗真人沉吟片刻,最终还是微微摇头道:
“非也。将军亡必正寝,尸必归坟,只是所生命薄,为人好处多磨,忧中少乐。得意浓时便当退步,勿以久恋富贵。”
这罗真人前一句其实是在安抚宋江。
好事多磨,这意思是最后下场还不错,但这可就与不得全美起了冲突。
所以罗真人最后给宋江指了一条路。
得意浓时,便当退步。
何时得意?
保家卫国,仗义死节,仅此而已。
梁山一伙人剿什么匪,灭什么寇?征辽事毕,便是盛威最浓之时。
故而罗真人言下之意,就是让宋江此番事了,便赶快退隐。
只可惜罗真人不能说得太过明白,只能靠宋江自己领悟。
对于罗真人的话,宋江心里只估摸出三分意思,他再道:
“真人,富贵非宋江之意。但只愿的弟兄常常完聚,虽居贫贱,亦满微心,只求大家安乐。”
罗真人笑道:
“大限到来,岂容汝等留恋乎!”
这句话可是重了。
宋江说希望兄弟完聚安乐,这个要求不过分。
但罗真人所说的“大限”二字,让宋江不禁一股寒气只蹿到天灵盖。
大限?大限……
宋江木愣片刻,再次跪拜:
“求罗真人法语。”
此前听得戴宗、李逵、王英三人上前去请公孙胜,罗真人曾给公孙胜几句法语箴言。
故而宋江也希望能求得。
罗真人仰头看天,随即便命门外道童取过纸笔,写下八句法语,递给宋江。
那八句法语是:
忠心者少,义气者稀。幽燕功毕,明月虚辉。
始逢冬暮,鸿雁分飞。吴头楚尾,官禄同归。
宋江看毕,不晓其意,再拜恳告:
“乞请真人金口剖决,指引迷愚。”
罗真人顿时一愣。
愚夫!
都说得这么明白了,怎么还不懂?!
于是罗真人沉声道:
“此乃天机,不可泄漏。他日应时,将军自知。”
“夜深更静,请将军观内暂宿一宿,来早再与拜会。”
“贫道当年寝寐,未曾还的,再欲赴梦去也,将军勿罪。”
说完罗真人便一动不动。
宋江抬起眼皮瞧了瞧,想要说话却不知该怎么开口。
只得将那写了八句法语的纸收好,准备回去同狗头军师吴用参详。
等宋江回到观内休息时,花荣戴宗等人见宋江闷闷不乐,都想要询问缘由。
但宋江却只是摇头。
众人只能作罢。
次日,公孙胜来观内寻宋江等一干头领。
他昨天傍晚下山回家见了老娘,老娘还很安康,而妻子却给了他一个惊喜,给他生了个大胖闺女。
如此一来,公孙胜虽然依然顾及兄弟义气,但又分心留恋家里。
众人洗漱一番后,便再次去见罗真人。
这次见了,便是作别,大家就要下山回蓟州了。
罗真人已经准备好斋饭,请众人食用。
等吃完了,罗真人特意说道:
“将军在上,贫道有话需禀。”
宋江闻言,忙拱手道:
“真人有何话,直说便是。”
罗真人点点头,指着公孙胜道:
“我这个徒弟公孙胜,俗缘日短,道行渐长。若今日便留下,在此伏侍贫道,却不见了你等弟兄往日情分。”
“从今日跟将军去干大功,如奏凯还京,此时方当徒弟相辞,却望将军还放。”
“一者使贫道有传道之人,二乃免徒弟老母妻女倚门之望。”
“将军忠义之士,必举忠义之行。未知将军雅意肯纳贫道否?”
宋江闻言木讷。
到底还是来了。
宋江明白,罗真人这样说,就是要他给一个承诺。
宋江瞥了公孙胜一眼,只见公孙胜低头不语,便道:
“真人法旨,弟子安敢不听!况公孙胜先生与宋江乃是弟兄,去留自当随他,宋江焉敢阻挡。”
罗真人同公孙胜都打个稽首,道:
“谢承将军金诺。”
宋江见状,便得知公孙胜亦有归隐之心,心中顿觉沉闷。
早知道,就不来这二仙山访罗真人了。
于是众人拜辞罗真人。
而罗真人貌似心情很好,一直送宋江等人出了庵。
分别之际,罗真人还道:
“将军善加保重,早得建节封侯。”
宋江拜别,领着众人牵马下山。
到了半山平坦之处,再一同上马,返回蓟州。
……
蓟州城,府衙前。
众人驱马至此,却见李逵腰间挎着两把大斧前来迎接。
只见李逵将宋江从马上扶了下来,但嘴巴一撇道:
“哥哥去看望罗真人,怎生不带兄弟去走一遭?”
原来李逵在这城中早就闲出鸟来了,早就想出去逛逛。
而宋江还未说话,他身后的戴宗却已开口解释:
“当然是怕铁牛你粗鲁犯浑!”
李逵表示不服。
但他如今早已被戴宗降住了,所以奈何不得,只能抱着双臂独自生闷气。
众人见状,都哈哈大笑。
大伙儿进了府衙后堂以后,宋江见了吴用,便掏出那八句法语,问询其意。
吴用接过看罢,竟然摇头道:
“我也不晓得。”
而其他头领则都凑上来,反复观摩,也不理解。
这时公孙胜在一旁道:
“兄长,此乃天机,不可泄露。”
“如今已得,可终生受用,休得只顾猜疑。”
“我师法语,过后方知。”
宋江有些无奈。
过后方知?
等事情过了,那就迟了啊。
本来宋江是将希望寄托在吴用身上,但吴用只说自己也不知,让宋江好生烦恼。
哎,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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