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少皇帝不如自己,而自己勤政爱民,为何落得如此境地,老天何其不公也。
乱民的事,他真的累了。
一次又一次,每次的好消息最后都变成坏消息,再坚韧的人也受不起反复。
希望一次次变成失望,他已经看透了官员们,不再信任官员们。
放眼大殿,嘴角露出鄙视。
“招了吧。”
他灰心的说道。
周豫昌上书说胜利就在眼前,他不信。
因为太多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,结果每次都在骗他,等来的永远是坏消息。
这种让人无力的感觉,令他恨不得亲手提刀杀人。
但是他不能。
他是皇帝,他不能亲自杀人。
至于平辽侯。
皇帝对此人也累了。
幻想过,期盼过,失望过,高兴过,兴奋过,自豪过,愤恨过,痛骂过……
见皇上心情不好,大臣们不敢多言。
兵部尚书谨慎的说道,“让田永命先袭杀龙在前和刘破天,才许招安,否则趁此机会厉兵剿杀”
皇帝拒绝。
他怕。
怕这封诏书下去,等来的不是好消息。
因为一直都是如此,他对官员们不再信任。
“岂有他来投降,便说一味剿杀之理?”
随着皇帝的话,对于此事尘埃落定,朝廷命周豫昌旧地安置。
不久。
地方上的官员,造报了三本招抚田永命部的花名册。
“内归农解散一万八千一百三十五人,精兵一万一千名。”
“田永命安营于谷城外十五里的白沙洲,造房数百间,买地种麦,与民间两平贸易。”
“永命在谷城每一城门各派士卒数十名,表面上说是‘备他盗出入。’实际上是监视地方的行动。”
朝廷收到地方的报告,在招抚田永命的问题上议论纷纷。
现在方策已定。
安抚为主,尽快平息乱民,抽出力量应对金江镇。
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吴文华上言:“抚贼一事,亦难深信。这田永命在谷城县有数万人,造房子种田,还该散遣才是。”
担任过河南巡抚的吴文华,看到了危险。
只可惜。
随着他的恩师刘一儒的离去,他的话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。
准确的说,大臣们都看出了皇帝的心意。
皇帝不愿意节外生枝。
果不其然。
皇帝批复道:“造房种田,正是招抚好处,又要散遣往那里去?”
……
前任登莱巡抚,如今在京城闲赋的韩昊,闻听朝堂的消息,向朋友们发出感叹。
“圣人着意维持抚局,真是情见于词了。”
一旁的陆仲恒闻言冷笑。
此时的陆仲恒,再也没了当年的意气奋发,当年的朝堂新星,已然黯淡无光。
这位庶吉士以前被捧得有多高,今日摔的就有多重。
“照我看来,一个杀字就能解决所有问题。”
陆仲恒极端的说道。
他的恩师璠皓是太上皇的人,被罢职喝令归乡,加上前前前阁老翰林学士刘一儒,这位皇上的太子太傅,打压他们这一系的人。
虽然刘一儒也归乡多年,但是陆仲恒再也爬不起来。
所以他变了,变得不在意仁德。
破罐子破摔,什么话都敢说。
“把流民杀光,让乱军没有了来源,还能成什么气候。”
闻言,韩昊脸色不快。
作为辽东人,他接受不了这种说话,作为道学之人,他同样反感这种话。
陆仲恒此言,和老奴何异?
那不是人,是畜生。
张云承见韩昊脸色不对,连忙插话转移话题,陆仲恒也知道不该在韩昊面前如此说,也立刻住口。
他们这个小圈子,原来的核心是陆仲恒,现在变成了韩昊。
除了韩昊性格稳重,还有他和平辽侯的关系。
不过却没有人提出去投靠平辽侯。
张云承当年随贾雨村去辽东复建辽东都司,加上和京城陈德言的关系,自问有资格去金江镇求一份前程。
但是他不愿。
金州的新学,他有所耳闻,作为道学的学生,哪怕是他也有点反感平辽侯。
圣人学说,如何容的轻动。
韩昊默默自饮一杯。
至今不愿意回老家,因为他不愿意面对唐清安。
京城的生员们口诛笔伐金州的新学,他虽然不参与,但他也不会去投靠旧友。
金州的海贸,韩昊不陌生,金陵已然有了不少的传教士。
作为学者,他是喜欢接触知识的,有他的认知。
所谓的西方国家,在他看来就是愚昧的国度,残暴无人性。
勋贵们竟然对百姓们享有“初夜权”。
哪怕到了今时今日,西方的百姓需要花钱从勋贵们手中赎回“初夜权”。
滑天下之大稽。
他们道学孜孜不倦,世代传习,从“仁”“礼”“忠恕”“中庸”到“仁义”“礼治”“性本恶”,扩充为“仁政”“民本”和“性善论”。
道学不断的进步。
亘古不变的目的,就是为了在皇权之下,尽最大的可能保护百姓们的利益。
人们以德为荣,孜孜不倦的助长此风。
没有了这层束缚,国内的勋贵和西方的勋贵将是一个德性。
所以圣学是不容轻动的。
更容不得勋贵来动。
韩昊不认为平辽侯会虐待百姓,但是不能由他来开这个头,让后世的勋贵有样学样。
道统之争。
唐清安,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。
杀人容易,人心难治,你的志向不是天下太平吗。
韩昊大醉。
~~~~~~
田永命彻底安定。
在等待受抚的半年里,他在湖北上津县元真观避暑时,修葺了关庙,重塑了关羽的神象,还撰写了一通记文勒石为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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