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近凌晨两点，周成侧旁陪同监视的警卫站姿依旧，地上露出的半角军靴跟他第一眼看见时没有任何分别。
对讲机那边也很快从“3122057298”沉默到了“3122057009”。
周成已经下定决心，此刻还在心里默数着想要凑个整的最后时限“九、八、七...”
他的呼吸不自觉间变得粗重短促，甚至下意识地张开嘴唇轻微地颤抖，牙关也有些不像是自己的了。
“三、二、一。”
“我招！”
“我都招！”
可惜这两句台词都不是用喊的，没有表露出应有的丰富情感，食指写划让周成觉得少了许多悲壮。
同时又感到很庆幸，也许正是因为无法正常开口发音，才让自己保持在安静的状态下，像极了演技拙劣的强装镇定。
当然也不能不感谢从上到下的束缚，让他不至于露出紧张颤抖的怯意，这场糟糕的戏码才有可能顺利演下去。
尽管观众们可能早就知道结局。
“我都招。”
周成把这三个字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。
“我只有一个条件。”
写到这里他果断停了下来，握紧双拳，觉得自己很有决心。
纯白空间内似乎也有一股力量伴随着周成的决心涌动，他写完之后再次开口：
“秦酒，如果是章总指挥，你有把握从他手下脱逃吗？”他没有忘记对讲机里说出的第一句话，知道对方必定和秦酒有过多次交手。
秦酒恢复传音，张嘴就是一连串的“尊上饶恕”，周成听见对讲机里已经开始问他有什么条件，并且表示军部不可能什么都答应，劝他认清现实不要异想天开。
便打断了秦酒的奉承：
“你听仔细了，秦酒。
现在，你的情况非常危险，你和周成同学的肉身暂时无法分离，都被困锁封禁在环月领域指挥中心，即将面临审判。
我距离太远，除了维持传音保你不死，很难影响外界。
周成同学肉身尚存，我只能强化到第三类，现在需要你自己想办法逃回地面。
你能不能做到？”
秦酒先是赞叹“尊上委实神通广大，竟能跨越天人分界无视地月间距隔空救人”，紧接着又说“负责此次环月拓荒的总指挥章平印是小人的老熟人了，落到他手里只怕一时半会儿很难脱身。
军部自有一套专门针对高序列回音师的封禁盔锁，一旦被戴实，除了物理拆解，想从音子层面脱逃几乎没人能做到。”
“也就是说只需解开盔锁你就有办法脱困。”周成没想到这么简单。
“不敢欺瞒尊上，盔锁解除只是第一步，往后还、还得见机行事。
而且那种盔锁都是特制的。
敢问尊上，是否一定要保证周成同学的肉身完好？”
“嗯？”
“尊上息怒，肉身保存不易，修复简单，以往小人替人解锁都是暴力摧毁，之后再设法复原。
不过好在他已经死了，章平印现在困的只是一具毫无用处的尸体——”秦酒听得出问话之人情绪波动，还想继续解释。
被周成一句话止住：“我已经有办法将他复活，此事你无需多问。”
秦酒连忙告罪，“小人不敢。”
停顿了两秒又接着问道：“那可否让他现场再死一次，应该不耽误尊上将他复活。”
“你是说假死还是真死？”
“真死，假死瞒不过章平印，再者有天人分界相隔，单只音子逃离跟携带肉身完全是两个概念。
即便是尊上，小人恐怕、小人不敢说。”
“你说就是。”
秦酒见问话之人没有明显反感，详细解释道：“小人也不敢妄自揣度尊上。
单就小人而言。
小人习练音子复生多年，每出任务都会预先准备好后路。
此番误中奸计被困环月，地面上准备的后手尽皆失联。
幸而得遇尊上。
尊上既有跨越天人分界之能，小人可暂借尊上之力恢复。”
“继续。”周成看他停顿，再次追问。
秦酒突然吞吞吐吐，他早已摸清了一点问话之人的喜怒：“小人寄身这位周成同学之前，也曾、也曾借道周茹小姑娘，当时有留下复生之备。
小人并非欺瞒尊上，周茹小姑娘确实不是小人所害，前期主要是元君他们出手，就是元亨利跟他的心腹。
神殿明里派他辅助小人，实则——”
周成心中发笑，好一句借道，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，又一次打断：“你不必害怕，我姑且信你，继续说你的办法。”
秦酒登时作出如释重负的声色：“只要尊上能助小人跨越天人分界，小人便可在周茹体内复生。
至于周成同学，小人一旦脱身，章平印自然知道困禁无用，一个普通人他们不会在意。”
“那又为何要他再死一次？”周成自然听得出其中的矛盾。
秦酒又作势抱歉：“尊上明鉴，小人音子复生尚未大成，自毁音子无法做到不伤宿体。
只需尊上设法保他音子存在不灭，小人可用平时掉落的毛发组织帮他重塑肉身。
不出百日，自可恢复如初。”
周成听他所说，这音子复生简直匪夷所思，可怕到了极点，难怪圣殿和军部要如此大费周章。
转念又担心起来，倘若因为自己一时糊涂，再失手放跑了秦酒，罪过可就大了。
他下定决心与秦酒联手脱困前虽然做过了不少心理建设，但完全没有想到秦酒还有如此可怕的能力在身。
顿时有些犹豫不决。
对讲机里还在等待他提条件，周成心知对方肯定不会答应他解开盔锁。
但话已出口又不敢让对面的总指挥等待太久，便提了一个自知对方绝不可能做到的条件准备讨价还价一番：
“本君曾许诺在先，要为周成同学实现一桩心愿。
本君自知已被神殿除名，逃生无望，唯此一事难以释怀，还望章帅成全。
我想在临刑之前确定周茹小姑娘是否安全，病情能否康复。
最好是把她也带到这里来。”
周成边写边想着接下来该怎样还口。
总指挥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，但很快又像是得到了某种提示，在对讲机里出言讽刺：
“秦君不愧是一代枭雄，回音师中的大豪杰。
竟把音子复生寄托在一名十岁幼女身上。
章某自愧不如，漏算了这一点。
那位小姑娘已经被你们的人劫去了。
你现在刻意提出这一点，无非是想威胁军部，又何需惺惺作态。
我不信你隔着天人分界还能再次复生。
既然秦君始终不愿配合，那我们的耐心也就到此为止。
警卫听令！
准备执行抹杀程序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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