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管家巧舌如簧，愣是把买卖谈下来了。
冯破田假做流贼的探子，假装被俘，然后押入城内，由黄老爷运作，得了赏银三七分，他冯破田得的是大头。至于会不会被砍头，黄管家拍着良心保证，绝对放心，都砍了往上报功没有人证啊。
冯破田倒吸口凉气，逻辑居然如此严密，做个管家屈才了。
点头应下，黄老爷大喜，回身从车轿子里把那妇人又拉了出来，从身上扯出一方帕子来，送给了冯破田当做信物，事成之后另有重赏。
好家伙，万事俱备，黄管家大声吆喝抓到流贼探子一名，赶紧放吊篮下来，不然耽误了事大老爷重重有赏。城头兵丁瞧着几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，居然弄出个流贼探子出来，都是不信，却又不敢绝对不信，要是日后让人反嘴说出来，免不了要吃挂落。
“有何凭证，可别糊弄我们啊。”
城头甚是谨慎，黄老爷气的毫无办法，上哪儿给你弄凭证去，不料冯破田却收起傻笑，开口道：“黄老爷，这好办，把我拉上去，揍他们一顿，不是探子也是探子了。”
能行？黄老爷和黄管家对视一眼，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，将就一试吧。
冲着城头大喊，送上去你们自己查一查不就知道了，兵丁们大乐，送上门的买卖不要白不要。七手八脚把吊篮放下来，冯破田跨进栏内，上头一使劲，吱扭扭缓缓上了城头。一落地，数把长枪便围了上来。
“你就是流贼的探子？”
只要他答应一声是，立即拿下，什么功劳的和黄老爷就没关系了。哪知冯破田从怀里掏出两锭五两重的小元宝来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，笑道：“听他瞎说，现在的流贼这么有钱了么？”
倒也是，众人被银子晃花了眼，缓缓点头，忽然发觉不对，喝道：“放屁，指不定从哪儿打劫来的，哈，原来真是探子。”
“慢着。”
冯破田大叫一声，连忙又摸出几锭来，挨个递给众人，笑道：“诸位哥哥明鉴，我是牛家庄逃出来的，去年大老爷去庄上催捐，说我饭做的好，还赏了十文钱呢，呵呵。再说了就算是探子的赏钱可没这么多吧，要是不信，那咱们去县衙理论理论，大老爷指定认得我。”
“啊，别介啊，大半夜的何苦再劳烦大老爷。咦，别说，是有点眼熟，你怕不是牛家庄上那厨子吧。”
“妙哉，可不。”
冯破田眉头大喜，一众兵丁瞬间来了热乎劲，可不么，五两银子入手能买两石粮了，什么探子不探子的，哪有粮食来的实在。
再往回说，就算是拿了探子，能有几个赏钱，大家伙分一分连壶酒都打不上。再再往回说，就算贼寇来了，自然有各位老爷们顶着，凭什么他们吃香的喝辣的，让咱们兄弟喝风吃露顶在前头。
众人主意极正，这人不是厨子也是厨子。
“我说兄弟，你大半夜的入城是怎么个意思？”
“唉，别提了。”
冯破田长叹一声，把个牛家庄怎么怎么惨说了一通，又说自己躲灶膛里才躲过一劫，后来实在饿得受不了，这才摸出来，幸好当初牛老爷和庄上一个寡妇相好，偷偷叫自己给那寡妇送过体己，这才有了如今这些银子，唉，可惜啊，牛老爷那么独特的一个人和寡妇双双去了，呜呼哀哉。
众人听了一阵长吁短叹，这狗屁世道。好生劝慰一番，又问他何处落脚，冯破田有些为难，说毕竟是牛家下人，倒是不敢过于张扬，不然也不会挨到大半夜的过来。至于落脚之处还没想好。
有人一听，便给他出主意，去城内车马店，最近有点家私的都想趁乱南逃，车马店生意甚好，都急着雇人呢，你有钱花俩个，说不定能混进南下的队伍去。
“那感情好，真是谢谢哥哥们了。”
冯破田大喜道过谢就要离开，却见众人不让路，脑子一转明白了，外头衣裳一脱，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笑道：“就剩这么多了，哥哥们可是不信我？”
“信，信，当然信了，不信是王八蛋。”
众兵丁仔细瞧去，果然见掏空了，便也做个人情，笑呵呵放他离开。
临走时，冯同学还不忘城下的黄老爷，掏出那方香帕来，悄声对众人说道：“哥几个可得看好了，真正诈城的可是那几个，全须全尾的大半夜出门能是好人？就算是好人，路上行走，身家能不带在身上？就算离得匆忙没带，说什么不好，偏说旁人是探子，还给个信物约定联络，定是做贼心虚，八成还是个新手，业务不熟练。”
嘶，众人一听，好有道理，黄家姑爷私吞漕粮被下了狱，漕粮不知所踪。他这老丈人还不跑，进的城来作甚，莫不是，八成，保不齐真是来做内应，勾引流贼来犯，伺机救人的吧。
大家伙倒吸口凉气，越想越觉得八成是这样，想想看，若这黄老爷真是内应，上上下下他可都熟啊，这破坏力岂是一个浑小子能比的？众人对视一眼，瞬间有了主意，有搞头，不仅如此，搞头还相当大。
众人看冯破田越发热情，不仅送他下城，还送了壶开水才依依不舍分别，转头便拿着帕子朝着县衙跑去。冯同学哼笑一声，优哉游哉在街上晃荡。
别说，这城里城外还真是两个世界，城外饿殍遍野，城内居然还有酒肆开门，勾栏瓦肆照样喧腾热闹，也不知这些人是放弃了，还是有恃无恐？想来城头兵丁那番话，多半是即将离开的狂欢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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