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金荣,你可知错?”贾瑞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,喝问道。
“我有什么错?你们囚攮的合伙欺负大爷!”金荣此时正用袖子擦脸,却把整张脸都抹匀了,犹自强嘴道。
“混账!你怎么敢对老师说这种话!”
贾瑞真的生气了。骂贾宝玉和秦钟无所谓,怎么把我也带上了?
“不敬师长,失了学生本分,这是你第一宗罪。”
“搬弄是非,污言秽语,这是你第二宗罪。”
“殴打同学,惹是生非,这是你第三宗罪。”
“凭这三宗罪把你逐出学堂也使得,你可认错?”
一听要被逐出学堂,金荣立刻慌了神。
金家不过是贾家的落魄远亲,母亲七拐八拐求了多少人自己才入得学堂读书。
若被逐出去,家里绝无力量再供自己读书。金荣直接哀求道:“老师饶命啊!学生再也不敢了。”
“我饶你简单,只是同学们饶不饶你?”
“你看看,好悬没给人家秦钟新袍子踹开线!”见金荣有认罪服软之意,贾瑞立马把话题引向秦钟。
秦钟正在桌上滴答眼泪,听到这话哭的更来劲了,看得宝玉一阵心痛,嚷道:“有金荣,我们还念什么书!他是哪一房亲戚?我必回明白老太太把他撵出去!
茗烟在旁边帮腔:“他是东胡同子里璜大奶奶的侄儿,哪是什么有后台的亲戚?也来唬我们!他姑妈只会腆着张狗脸,给我们琏二奶奶跪着借当头!”
宝玉冷笑:“我只当是谁的亲戚,原来是璜嫂子的侄儿。”走到窗边对着院中喊道:“李贵!拉马来,我去找老太太去!”
闻声走进来个二十多岁的男仆,正是宝玉奶娘李嬷嬷之子,宝玉身边第一个得用的长随——李贵。
李贵问清事情经过后,劝道:“哥儿不要性急。老太太欢欢喜喜送哥儿来念书,如今为这点子事去聒噪她老人家,倒容易叫老太太担心。”
“依我的主意,哪里事情哪里了结,何必惊动大人们?金荣有错,只叫他赔礼道歉就是了。”
李贵乃是宝玉身边男仆之首,素以成熟老实被贾政等人信重。
宝玉上学之事俱是由他一手操办,因此也不愿声张开来,显得自己办事不力。
转头又喝骂起茗烟:“要死的东西!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,挑拨亲戚们的情分。事情闹大了我只回老爷全是你挑唆的,看怎么收拾你!”
贾瑞见李贵和自己一般想要大事化小的心思,也上来帮着劝解,二人说得宝玉可无不可的。
贾瑞又对秦钟说道:“鲸卿(秦钟字鲸卿),你素来是个肯学好的,我知道今日委屈你了,金荣合该给你道歉,只请你多担待。”
宝玉又插嘴道:“不回去也罢,只叫他磕头道歉吧。”
金荣听得此话一下子攥紧拳头,不可置信地忘向宝玉,宝玉挑衅地瞪着金荣。
须臾金荣又松开手,只是两耳变得通红,似要滴出血来,咬牙切齿上前给秦钟磕头赔不是,宝玉方才不追究了。
“秦钟饶了你,我还没饶你。拿上纸笔去我书房抄《礼记》,好好学学规矩。”贾瑞一句话把金荣打发到书房去,众学生俱回各自座位,李贵带着众奴仆告退。
贾瑞看着学生们安静下来后,走到院中找着李贵,将其引至偏僻处,拱手道:“老兄,今日多亏你在宝玉面前说和,不然险闹出一场大事。”
说着从荷包里取出约莫三两碎银子,放到李贵手里,“还请老兄喝茶。”
李贵见此不由多看了贾瑞几眼,心想:“这位瑞大爷往日极是个糊涂吝啬的,今天处事倒显得甚是圆滑。”谢了个赏,满脸笑意讲银子纳入怀中。
二人客套几句,贾瑞又请李贵指使个小厮去自己家取趟东西。
一会儿功夫,小厮取回来个包裹交给贾瑞。
贾瑞将秦钟叫出来,同样寻了个无人的所在,说道:“鲸卿,今日着实委屈你。论理把金荣撵出去也不为过,只是他家中单有一个寡母,若出去时,恐怕再无机会念书。你大人不计他小人过,这是你做人的好处。”
说着又解开包裹,拿出一件八九成新月白袍子,两本书,说道:“从来‘教不严,师之惰’,他如此放肆也怪我往日管教不严。”
“我看他把你一件新袍子弄得破破烂烂,这是我早年做的一件袍子,没穿几回,权且当我替他向你赔偿。”
“这书是今年新出的时新文章集子,上面还有我祖父的批注,你只拿去看,有不懂的就来问我。你是个有天赋的,莫辜负你父亲的期待。”
一番话说得秦钟心中对贾瑞大为改观,“往日怎么没发现?这位老师实在是个大大大的好人。”
“处事公断,又有一番仁心。怜惜金荣家贫,自己替他赔偿,又送我时新文集以助学业。做人做事这般磊落,真乃大丈夫也。”
贾瑞又拿出三两银子,叫秦钟随便买点什么压惊。秦钟推脱两番还是收下了。
秦家并不富裕,秦钟父亲也不过是工部的一个营缮郎,这三两对秦钟倒不是小钱。
攥着手里光溜溜三两银,秦钟心中不无快乐的想道“今日挨这顿打倒是值了。”
倒恨不得这种好事天天都有。
等到中午,学生们俱都放学归家,贾瑞才往书房走去。
书房内,金荣正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画乌龟,已经画了满满当当七八张纸的乌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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