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萍停下脚步回过头，双眼紧紧盯着李勇，突然问道：“李勇，从刚刚开始，你就一直想要为尔豪作辩解。是不是你也觉得他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做错，还是说，你其实跟他也是一类人？”
李勇心里一咯噔，不由感叹着依萍还真是一针见血地直指本质了，在某种程度上，他的确和尔豪是一类人，都是花花公子。
但他又向来觉得自己是有资格去鄙视这些承担不起责任的渣男的，他这个渣男再渣也是个男人，这些人却光顾着渣了。
就像是尔豪，他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嘛，他真没有怀疑过李副官一家怎么突然离开，可云又怎么不和他说一声就分开了吗？
甚至就是当年，和玉真、可云母女撞上的时候，他是真的没有认出可云来，还是只是假装没有认出来？
或许他只是抱着侥幸心理，结果可云也果然没有去找他相认，让他可以蒙混过关一次？
但这个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，只是都这样了，他却还能跟方瑜有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果，难免让人还是为可云抱不平，为方瑜感到不公。
相信浪子回头、渣男收心？
李勇以自己的经历来说，很多事情只有0次和无数次的区别，只听说过越过心里那道标尺的，还没听说过能完全收回去的。
人生实在是太漫长了，爱这个字眼能够维持的期限又太短，一旦爱意消退，或者是转移了，尔豪还能够保证自己对方瑜不忘初心么？
到那时候，方瑜也不过就是下一个可云罢了。
“你要下判断，好歹听我讲完再说啊。”
虽然被说中了，但李勇并不心虚，所以应对如常，没有直接去反驳依萍的说法，也没有急于辩解，很自然地转过了话题。
依萍脸色不自然地扭开，低声道：“对不起，李勇，我不该把情绪发泄到你头上的。”
她自然不是真地看穿了李勇的本质，只是情绪不好一时没控制住，就对着李勇发泄了。
一方面是李勇距离她最近，另一方面也说明她没把李勇当外人。
就像很多人在外面受了委屈，反而回到家对亲人宣泄一样，下意识就觉得他们会、也应该要包容自己。
李勇淡淡一笑，这种小细节他自然是不会在意的，何况深究下去对他来说也不好，所以马上说道：“我们现在一方面是要治好可云，另一方面，正如我先前所说，我会去搜集证据，不管是王雪琴还是陆尔豪，他们的过往——包括陆尔豪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，或许我们能从她们那里得到更多的真相。”
说到这里，李勇又转过身扶着依萍的肩膀，望着她的双眼认认真真说道：“依萍，我知道你对于尔豪这件事情很不满，很想要为可云做些什么。但不要心急，只要他们人还在那里，就逃不掉的。
“而且必须要承认，在这之前，我也被陆家的表面骗过了。所以我做这些，也是为了让自己看清楚，在他们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，是什么样的真面目。我很期待将一切都揭晓的那一天，想来肯定会很有意思。”
依萍犹豫一下，还是点点头道：“李勇，我听你的。”
“啊，今天的天气还不错，突然有点儿不想上班了，你要陪我去走走吗？”
看着李勇冲自己眨了眨眼睛，依萍不禁笑了一下，点了点头。
李勇当然是带依萍到尽可能能够避开方瑜、如萍她们的地方去，两人在公园里一起散步、聊天。
李勇也是有意让依萍尽快从刚刚的不开心中走出来，所以跟她谈论了一些自己在租界的见闻、趣事，包括很多外国人的小故事、小常识，让依萍既能够长见识，又能转移注意力，脸上笑容也慢慢增多了。
“依萍，你真应该多笑一笑的，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。两只眼睛就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样闪亮夺目，让人看了移不开眼。”
依萍目光闪烁道：“我算是知道，秦五爷为什么放心把大上海交给你来管理了，你这张嘴能说会道，能把死的说成活的，能够见人说人话，见鬼说鬼话……我看碰到什么人，你都能够把他说服了。”
“我可是真心实意地夸你一句，你这些话听起来却不像是夸我的好话啊。”
依萍歪着脑袋，带着点小俏皮道：“那你就当成是夸你的话听就好了……”
“那你还不如用唱的呢，你唱的比说得好听。”
依萍轻哼一声，不置可否。
唱歌好是她所得意的事情，虽然现在变成了一个用来讨生活的技能，可转念一想，能够遇到李勇，也不全是坏事。
这时李勇又说道：“依萍，其实我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，就很想帮你写一首歌。你知道嘛，我想要自己创作歌曲的初衷，就是为了你。”
依萍微微一愣，似乎有些不信。
但也没有否定，还是听他继续说下去。
“第一次见你的时候，我看你伶牙俐齿，倒是也挺能说的。虽然你穿的很朴素，脚下的鞋子甚至旧得都破了口……”
两人同时低头看向了依萍此时穿的那双白色皮鞋，那还是李勇送她的。
想到这些过往，想到先后三次去大上海应征，遇见李勇的情形，依萍的脸色也越发柔和了起来。
当时不会想到，现在却成了两人共同的美好回忆。
“当时我觉得，你就像是从顽石里面艰难却又野蛮地生长起来地杂草，我没想到原来你其实还曾是一个千金小姐，只是不小心坠落尘埃，可这样却更难得了。”
“当然难得了，为了所谓的自尊，傻乎乎地跟我妈妈跑出来受苦。要是但凡肯低一下头，我现在还在当我的大小姐，跟我妈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呢。当然，你也就没机会见到我了。”
这说的显然是反话，而且不是针对陆家，而是之前那个晚上李勇莫名其妙对她发脾气然后开始疏远她不理人，女孩显然还有点儿小怨气，心里没完全过去呢。
李勇呵呵一笑，说道：“所以说世事无常，祸兮福所倚？”
“这些，跟你要帮我写歌有什么关系吗？”
“当然有关系，”李勇想了想，干脆直接唱了起来：“那南风吹来清凉，那夜莺啼声细唱，月下的花儿都入梦，只有那夜来香，吐露著芬芳……”
依萍很快便听得入了迷，这首《夜来香》简直唱到了她的心啪上。
不仅旋律悦耳，歌词也很优美，直到李勇一段唱完，她还意犹未尽，反复品评了一会儿，才问道：“这首歌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就叫《夜来香》！”
“夜来……香？”
李勇笑道：“你是大上海的白玫瑰，却只在夜晚歌唱，也只在夜晚散发着你的香气……然而很多人却看不到，夜色反倒是为你戴上了一层面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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